2023年5月29日晚，台湾著名作家张晓风老师受邀为我院师生带来了一场题为“吃一只橘子——以韩彦直《橘录》为切入点”的精彩讲座。本场讲座系金沙检测线路js69罗山讲堂暨90周年校庆系列学术讲座之一，由我院中文系副主任李广旭博士主持，孙良好院长、温州作文名师俞磊老师参与对谈。

张晓风老师首先表明她想用普通的话来讲高深的学术。张老师以韩彦直的《橘录》为切入点，将古今有关橘子的故事娓娓道来，从《尚书》里的橘子到席慕容《蒙古萨满教的请神歌》里的桔子汁，小小的橘子蕴藉了上千年的历史文化。

温州和橘子关系密切。韩彦直的《橘录》是世界上最早的柑橘专著，作者乃南宋名将韩世忠长子，书成于其“知温州”任内。他做了温州地方官，便有心把当地的橘子产业振兴起来，对果树整枝、虫害和真菌寄生的控制以及果实的收获、储藏技术提出了精辟的论述，至今仍在应用。韩彦直的父亲是了不起的将军，他则是了不起的地方官。而在其他典籍里，古老的《尚書》就有提及橘柚，“厥包橘柚錫貢”，南方向北方政权中心上贡。《周礼∙考工记》中也提到橘子，“橘踰淮而北爲枳”，橘子过不了淮河，气候不对，过了那边就长得小小酸酸的，台湾人却爱吃。《诗经》里就没有橘子了，因为《诗经》是以黄河流域为主的北方民间的文学，北方跟橘子是有一些隔膜的。屈原的《橘颂》是第一篇整篇地描写橘子的文章，给予橘子象征意义：橘子不能搬家，这是橘子了不起的道德，象征着中国人对土地的忠诚。《晏子》中，晏子作为外交使节出使楚国，初次吃橘子，“不剖而並食之”，受人嘲笑，晏子机智回应：在我们国家，对于国君赐予的橘子连着皮吃下是表示尊敬。长沙马王堆汉墓中陪葬食物中有橘子，可是一接触空气就消失了。司马相如列传中写有“橘柚芬芳”。很多古籍都记录了橘子，《二十四孝》中陆绩怀橘的场面也十分有趣，讲的是陆绩六岁时拜见袁术，偷藏了两个橘子在大袖子里，走时长拜告别橘子掉出来，他解释说母亲没有吃过橘子，想带回去给她尝尝。其孝心得到了袁术的欣赏。《神仙传∙蘇仙公橘井》中，橘子叶配井水喝下去能治疫病，“橘井”因此变成医学上的典故。陶渊明的《搜神后记》中“城人秦精常入武昌山中採茗”，忽遇野人，野人却友善地抱来橘子给他。野人不说话，橘子代表他的语言：我摘了甜的橘子给你，不伤害人。六朝时，刘峻在《送橘啓》中写道“南中橙甘，青鸟所食”，这是北方人到了南方以后对橘子的礼赞。《祭夫徐敬業文》中劉令嫻以橘子祭夫，“敢遵守先好手調舊橘”。李衡《木奴》写道“吾州里有千頭木奴”，柑橘到了这里被称为橘奴。王羲之《奉橘帖》是写给友人的信：“奉橘三百枚，霜未降，未可多得。”张载在《登成都白菟楼诗》写生活中最愉快的事乃“披林采秋橘”。唐朝牛僧孺撰《玄怪录》里写到四川那边有很大的橘子，打开来看，竟有四个老人在里面下棋，与世无争。稽含《南方草木状》中记载有卖橘子的人，附带卖一种赤黄色的蚂蚁，这蚂蚁能吃虫子，通过这样以物制物的方式保护橘子，则不必用农药了。周邦彦有首很香艳的诗《少年游》，写美人切橙子，“纖指破新橙”。苏东坡种过橘子树，写有很多句子歌颂橘子，《洞庭春色赋》写洞庭橘酿成的橘酒，洞庭酒酒中春色动人。马致远在《拨不断》中亦歌颂洞庭橘酒。尚仲贤《柳毅传书》中，水神柳毅以橘子树为暗号，拯救家暴中受害的女子。明初刘基写《卖柑者言》，“金玉其外，败絮其中”就出自此文。明人小说《转运汉巧遇洞庭红》中有一人，带了橘子出海远行到菲律宾，赚得许多银子。《牡丹亭》中柳梦梅家的产业便是种橘子树。小小的橘子，在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漫长历史里，有那么多的故事是可以产生联想的。

最后，张晓风老师分享友人席慕容写给她的诗《蒙古萨满教的请神歌》，“盅裡斟浦的嗬嗬咴，是桔子汁啊，唷主嗬嗬咴。”张老师说，吃一个橘子有很多层次，你可以感动、投入，可以写诗赋，只看你投入多少，便收获多少。如果你知道温州的橘子，知道温州人和橘子的关联，这以后，橘子便充满象征意义。作为温州人或生活在温州的人，应要对这片土地上的产业、物种，有更多的认识、更深的依恋和感情。一个人要对自己生活的城市有记忆、诠释，活得精致一点，否则和这个城市就没有关系了。

在对谈环节，孙院长首先分享了自己的开心和感动，三十年前的他曾很疯狂很热烈地读张老师的散文，他用八个字概括了听了讲演的体会：近人近文，人文古今。“近人”是从读张老师、见张老师、听张老师讲演后到后来谈张老师的变化过程。孙院长强调，做好人文，人跟文要做到一体。张老师便是人文一体的状态，通过其文见其人，通过其人见其文，这便是人文最终的指向。那么，“人文古今”是什么概念？张老师请我们吃了一个有文化、有丰富意味的橘子，这橘子和我们温州尤为密切。在地的选择，容易引起读者关注，张老师在温州做讲演，讲演中涉及到特别多的温州元素。孙院长最后告诉同学们，中文系的同学吃完了橘子，应要像张老师一样体味背后的文化、文学。接着，俞磊老师说，如果吃橘子是自然科学的行为，背后的典故才是我们人文学科、以联想为主的写作的关键，我们的观察是人文式的观察。并建议同学们读读张老师的《也是水湄》，学习古典语言的雅。陆续有几位同学分享自己的感悟，并提出问题，张老师耐心诚恳地回答，还分享了她爱在橘子季节剪橘子叶、闻橘子香气的趣事。整场讲座在热烈愉悦的氛围中结束。